间谍

有人敲门。

他在门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，然后走了进来。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着那一边的衣服，上面有不属于她的颜色；也是她第一次听见那个名字，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。

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。她的眼睛亮过天花板吊下来唯一的一盏灯。周围的人轻轻咳嗽，他把手上的一沓照片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，小心沿着照片的角用手指码整齐。

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拉过一把椅子，坐在她跟前，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第一张照片。上面是他们两个人。

她歪了一下头，抬起了另一边的眉毛。

他点点头，手伸进衣服口袋，抽出扁平的烟盒。银色的盒子在他手里打开，灯光在上面跳动。他稍微抬了抬身，从裤子里摸出了一盒折起来的火柴。他把烟塞到她嘴里，然后划起了一支火柴。

周围的人的影子弓了起来，有人把手放到了背后，有人略微弯了弯腰。火慢慢跑到他的手指跟前。她瞄了一眼自己的烟，慢慢把头仰靠在椅背上，白皙的脖子露出曾经危险的线条。他吹灭了火柴，然后又点了一根。

接着吹灭了那根，又点了下一根。直到最后一根火柴，他拿起第一张照片，用有他的侧脸的半边接触沉默的火苗。

房间里充满了抑郁跳舞的味道。

她收起大腿慢慢坐直，然后隔着桌子慢慢凑了过来。他接过她嘴上的烟。那根烟上面没有任何痕迹。他把烟放进自己的嘴里。

她看着他起身，摆好椅子，走到门口，搭上把手。她的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跑上来，她睁着眼睛，不允许自己闭上一瞬。门在她胃里的东西差一点冲破喉头的时候关上。哐啷。

她把自己咽了下去。看着面前的照片，她知道之后的每一张上面都有她，也知道之后的每一张上面都没有他。

她在闭上眼睛之前奋力笑着。房间暗了下来。